就是这么一个文人笔下十恶不赦的恶棍流氓,他所建立的“伪梁”,
就是这么一个文人笔下十恶不赦的恶棍流氓,他所建立的“伪梁”,却是五代中除了后周外对百姓最善良仁慈的政权,甚至要远好于文人欧阳修所生活的快乐宋朝。
南宋人洪迈向来对朱温也没什么好感,但他却在其《容斋随笔》中记载了一条不太引后人注目的史料,即《朱梁轻赋》。而对于朱梁政权善爱百姓的记载,道德家欧阳修和司马光视而不见,直接砍掉……
原文大略是:“梁祖之开国也,内辟污莱,厉以耕桑,薄其租赋,士虽苦战,民则乐输,二纪之间,俄成霸业。及末帝与庄宗对垒于河上,河南之民,虽困于辇运,亦未至流亡。其义无他,盖赋敛轻而丘园可恋故也。”
从人性道义上讲,一个政权是否合法,要看它如何对待百姓,爱之则合法,否则非法。朱温虽有兵匪气,但他的本质是好的,朱温出身底层,从小受人白眼,他深知谋饭食者的不易。所以朱温当政之后,并没有苛剥百姓以满足自己私欲,而是采取轻赋政策善待百姓,吸引百姓来附,在唐末丧乱之际尽快恢复农业生产。朱温在文人笔下成了恶棍,可在朱梁士兵和百姓眼中,这个善赌博的皇帝却是个心地慈善的好老头。所以虽然朱温四处征战,但民无怨言,心甘情愿地给梁朝军队输入物资。而朱温的儿子朱友贞当政时,陷入了与河东晋王李存勖的十年苦战,对百姓的征收力度加大,但朱梁百姓依然没有出现大规模逃亡的现象。老百姓这么做,一方面,感恩于朱温的善政;另一方面,朱友贞至少继承了朱温的轻赋政策,让老百姓生活有盼头。
而梁晋争霸战的胜利者李存勖,灭梁之后,纵容经济天才孔谦对朱梁百姓进行挖地三尺式的盘剥,什么猪羊柴炭,山谷商路,都几乎搜刮干净。朱梁百姓对李存勖极为失望,“天下皆怨苦之”。所以说,朱友贞死在军事无能上,而李存勖则死在政治无能上。
其实还有一件事也能体现朱温对百姓的大爱。就是五代经济史上著名的牛租问题。据《旧五代史·周太祖(郭威)本纪》记载,当年朱温曾经发兵攻击淮南杨行密,虽然没有得手,却抢到了几十万头耕牛,这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,可是一笔天价财富。朱温并没有把这么多牛据为己有,而是把牛都分给了贫苦百姓。有了壮牛,百姓种地的积极性空前提高,生活水平自然提高,而“大恶棍”,只不过向百姓收了一点租子而已,“梁太祖尽给与诸州民。”而“伪梁”灭亡后,继之而起的后唐、后晋、后汉三朝继续向百姓收取这几十万头牛所产生的租子,而这些牛早就死光了,“自是六十载,时移代改,牛租犹在,百姓苦之”。心存善良的郭威深知此弊,立刻废除牛租。
而宋朝在对待百姓方面,和李存勖有得一拼,南宋朱熹对本朝苛政向来不违言,他说过“古者刻剥之法,本朝皆备”。而南宋初年广州州学教授林勋也说过“本朝二税之数,视唐增至七倍”。
后世文人对厚待文人、薄待百姓的宋朝歌颂不绝,而对薄待文人、厚待百姓的朱温口诛笔伐,这只能说明有些文人看问题从来只从个人利益得失角度看。
朱温对文人是刻薄一些,但朱温杀的都是他认为对他的事业非但无益而且有害的文人。而对确实有真才实学的文人,朱温向来是非常敬重的。
不算文痞李振,朱温风云帐下其实才子如云,比如朱温两大幕僚长谢瞳与敬翔、才名震天下的贴身文胆李琪,以及“颇知书”的司马邺。
李琪是晚唐著名才子,十三岁便能作诗赋词,大官僚王铎称赞他“此儿大器,将擅文价”。李琪和兄长李珽都是一时文坛才俊,皆为朱温所重用。朱温南征北伐,需要大量战斗檄文,而这些文章多是李琪手笔,深得朱温称赞。
敬翔更不必说,大梁朝头号幕僚长,朱温的首席谋士。早在李琪入幕之前,大老粗朱温身边缺一个谋士兼秘书长,而他发现敬翔文章喜用浅白语,非常适合自己,便让敬翔“专掌檄奏”,是朱温身边一日不可或缺的人物。而敬翔和那些拍错马屁的文人一样,都是中下层落第举子出身。
史料上没有敬翔拍马屁的记载,反而记载了敬翔扎实的业务能力。敬翔不但长于词章,更擅长时政地理,所有“山川郡邑虚实,军粮多少”,敬翔无所不知,朱温敬重敬翔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那些在柳树下与白马驿被杀的士人,他们如果都能像敬翔那样天文地理无所不晓,朱温又怎么会舍得杀他们?当然,那些文人对朱温没有用就遭到杀害是不对的,这也是朱温残暴的一面,无须讳言。
有些文人对朱温人品上的指斥,其实也是没有道理的,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利益立场上看问题罢了。南宋道德家胡三省先生就大骂朱温是个“反复小人”,原因是朱温当年对抗秦宗权时,郓州朱瑄曾发兵救过朱温,而朱温随后就倒打一耙,灭了朱瑄。“兵势既强,则反眼为仇敌,必诛屠以快其志而后已,如斯人可与共功名哉。”可胡三省却绝口不提朱温为什么要进攻朱瑄,那就是朱瑄有负朱温在前,朱温忍无可忍反击在后。
朱瑄是救过朱温,但朱温也没亏待朱瑄,用金银财宝塞满朱瑄的口袋。可朱瑄自来到汴州后,发现汴州兵能征善战,就动了歪心眼。朱瑄回到郓州后,就派人把无数金银放在郓州与汴州的交界处,吸引汴军士兵跳槽。那些见钱眼开的兵大爷都流着口水投奔到了郓州,“私遁者甚众”。
在乱世中混江湖,手上没枪杆子必死无疑,但朱温念在朱瑄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分儿上,一再隐忍,只是写信指责朱瑄这么做有失江湖道义,希望朱瑄能收手,汴郓和好如初。朱瑄不但不收敛,反而回信大骂朱温,“瑄来词不逊”,朱温忍无可忍,最终全力剿灭朱瑄。当然,如果没有这件事,朱温一样要吃掉朱瑄,但就事论事,是朱瑄首先对不起朱温,朱温在这件事情上是无可指责的。朱温唯一应该受到指责的,是朱温杀掉朱瑄之后,强行占有了朱瑄的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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